户部衙署。
从公堂到庭院,此刻是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。
这些人大多数为官员与士族权贵,因欠了库银,而被传唤而来。
众人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这庭院当中,有两位胡子花白的老臣,一左一右掐腰而立,正在朝着衙署公堂放声大骂。
一位是从京师告老还乡的赵大夫,他沉声喊道:“郭敬贤,你一个芝麻大的小官,也敢传唤我等公卿大夫?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!”
另一位是卸甲修养的老将李独夫,此时附和道:“昨日你还是户部的小吏,今日攀上世子,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,狐假虎威,老子当年跟随王爷东征西讨的时候,你还在穿开裆裤呢!”
二人是一唱一和,骂声此起彼伏。
在场众人闻言,发出阵阵哄笑。
公堂主位上的郭敬贤脸色铁青,一拍惊堂木,愤而起身想要发作。
却见苏青莲从内堂走来,对他摇了摇头,使了个眼色。
郭敬贤强忍着怒意,对着堂外沉声道:“赵老夫子,李老将军,你们二位不用心急,一会就可以轮到你们!”
户部衙署的偏殿内。
萧文与赵中成正在喝茶,神情惬意。
二人静静聆听着衙署里面的吵闹,仿佛如听曲儿唱戏。
赵中成轻声一笑,“户部的火,要烧起来了。”
“公子,幸好昨夜我们就作了部署,今天已经有了筹码,这会王爷应该已经看了我的折子,很快就会有消息。”
萧文点了点头,轻轻抿了盏茶水。
“有我母妃在,萧玉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“我想等一会萧玉回来,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。”
一名小厮忽然快步来报。
“公子,王爷已经下令,释放赵前与赵彦,而且官复原职。”
“哼。”赵中成闻言阴沉一笑,“蚍蜉撼树,我赵氏门阀屹立东平百年,岂是他一个病秧子,说动就能动的。”
那小厮接着道:“另外,赵前的母亲赵嬷嬷,现在重伤濒死,怕命不久矣。”
萧文闻言嘴角勾起,轻笑道:“看来这一把火,还可以烧的更旺一些。”
……
萧玉走后,萧青山提着两坛酒,再次来到王府秘牢。
“苏老头,难道你还不肯喝我萧青山的酒?”
“这可是长京城烟雨楼里的上好白玉琼!”
灯火通明的密室之内,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珍贵的书籍和卷轴,书桌由一块巨大的白玉石制成,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,显得既实用又奢华。
书房的角落里,一张舒适的躺椅静静地躺着,由最柔软的丝绸羽绒填充而成。
整个秘牢,不仅有书房,还有卧室,浴室,而且家具一应俱全,俨然是一个奢华无比的地宫。
萧青山言出必行,将这里迅速改建,打造成为一个全大乾最为舒适的地牢。
而其中的苏无忌,却依旧守着自己原来的那张破旧小床,对萧青山的到来无动于衷。
“怎么,喝我萧青山的酒,还能染上谋逆之心不成?”
“来来来,坐,这可是京城的味道,我就不信你不怀念京城?”
苏无忌依旧沉默无言,但脸上的神色逐渐有所变化。
长京,大乾皇朝的国都。
那个繁华而遥远的地方,还有他苏无忌的结发之妻和大儿子。
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二十余载,多少个日夜思念如潮水般涌来,却又无法回去相见。
虽然苏青莲一直跟在他身边,但在这东平,也吃了不少苦头。
念及此处,苏无忌的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自责。
悲苦和思念再难抑制。
苏无忌一把夺过旁边的酒坛,开始豪饮。
咕咚咕咚。
仿佛想要将如今的苦痛,全都吞咽了进去。
一生征战沙场、威震四方的萧青山,笑了笑,笑容有些落寞。
曾为大乾皇朝立下汗马功劳,如今功高震主,成为朝堂与天下人的众矢之的。
萧青山也抓起酒坛,饮了再饮,尽情浇灌胸中淤积多年的块垒。
一个是当代大儒,沉浮半生,一个是勇武王侯,戎马半世。
彼此又是一生之敌,曾在朝堂上针锋相对,势同水火。
但此刻,他们坐在一起喝酒,仿佛一对多年的老友。
酒过三巡。
萧青山忽然道:“上次的那首诗,真的能看出萧玉的英雄气概吗?”
苏无忌轻笑道:“英雄气概是有,但马上也该英雄气短了吧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萧青山迷惑不解。
苏无忌淡淡道:“你将这么一个户部,就这么直接丢给萧玉,不担心他不能服众吗?”
萧青山恍然道:“想要孩子学会游泳,最直接的办法,就是将他直接扔进湖里,要么他就此沉下去,要么自己挣扎着浮上来!”
“嗯?有道理!”苏无忌喝了一口酒,轻笑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