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点酒味都不能留。
从浴桶出来擦干身子后,他还难得地往自己身上抹了些香膏。
香膏是前段时日内务府送喜袍时一起送来的。
淡淡的竹叶香,适宜男子。
他换好衣服,在镜子面前仔细打量过自己,才往云朝容的院子走去。
晚霞漫天。
大概是有妖孽在天边放了一把火,烧红了满目苍穹。
苏靖远走进院子时,就见少女立于院中仰头赏晚霞。
侧脸如雪,青丝胜墨。
暖白的肤色映上霞光。
她脱了下了繁重的嫁衣,但身上穿的丝裙仍是正红。
裙摆在风里飞扬,烈烈如火。
比天上的火烧云还浓烈。
苏靖远站在门口,思绪一时空白,唯有胸口的心脏在强烈跳动。
他凝望她。
云朝容听见脚步声,转过头来,笑着唤他:
“夫君。”
他心口一紧,朝她走过去:
“我在。”
长臂一伸,近乎急切地将她打横抱起,大步进了屋。
荣阳公主大婚的喜色染红了半边天色。
许是今日的晚霞太过艳丽,不少人都被吸引得出来看天。
连刚从茶馆里出来的说书先生都在路上驻足。
有人问嬉笑问:“看这天象,这莫非是哪位得道升天?回头给我们讲一段。”
说书先生鼻子里嗤一声:“什么升天,妖孽重生倒是可以讲一回。”
“讲讲?我付茶钱。”
“明日吧,要回家抱婆娘了。”
霞光之下,整个京城都溢满了瑰丽之色。
唯独谢府里的一方小院,死寂沉沉。
昏暗的屋内,门窗紧闭。
伺候的下人在床边沉默地守着。
谢楠竹躺在床上,面无血色,嘴唇惨白。
他已经昏睡了半个多月了。
招待北羌使臣的宫宴上,他被云朝容踹得去皇上面前挡了一刀。
他的运气也是绝了。
海棠刺中的那一刀,不偏不倚就扎在他心口。
当时宫中情形又混乱,御医也耽搁了点时间才赶到。
谢楠竹被人临时安置在附近的偏殿内,等了快三刻,禁卫军才护着御医穿过打斗赶来。
匆匆忙忙赶到的王御医看到他心口上的血窟窿,下意识想的是:
这伤成这样都还没死?
王御医再一检查,发现不只是伤及心脉,而且那刀上还有毒。
刺客就是奔着一刀毙命的目的。
王御医动作麻利地给谢楠竹清理伤口后包扎,而后还让人捏开他嘴,给他灌下了汤药。
做完这些时候,王御医第一件事就是去禀报云沧澜:
“瑞王殿下,臣尽力了,谢将军凶多吉少,恐怕要尽早通知谢府。”
王御医讲得很明白了。
人是救不回来了,早点通知家里人准备后事吧。
谢楠竹第二日早上被送回了谢府。
和人一起被送回去的还有几箱拿命换来的赏赐。
谢家人一听是为皇上挡刀,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让人将谢楠竹抬进院子里好生照料。
毕竟人还有口气。
半个多月过去,一次都没醒来。
每日就是药和米汤这么灌进口里,吊着一丝生气。
王御医由于好奇谢楠竹为什么还没有死,主动去谢家好几次。
最近一次来的时候,认为他真的要死了,郑重嘱咐谢家准备后事。
谢大夫人黑白布料都买了几箱。
长烟是跟了谢楠竹多年的下人,忠心耿耿地守着主子。
看着主子几乎没了气息的样子,长烟眼中流露出痛苦。
而床上的谢楠竹,也在痛苦中沉浮。
自中刀那日起,他仿佛陷入一个冗长混乱的梦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