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19年6月,下午4点,上海市区某老国企办公楼的人事处办公室。
“李莉啊,你几几年的?”
说话的人是老国企做人事的老领导。老领导戴着一副老光眼镜,他从桌前厚厚的文件堆里抬起头,眯着眼睛看向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小姑娘。
叫李莉的小姑娘很年轻,二十出头的年纪。她看着对面的老领导,眼睛悄悄瞥向他桌上的文件,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个部门同事的名字。在文件前几列的名字上,有不少是被红笔画了勾的。
李莉心里忐忑,不知道这些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,也不明白这些红笔画的勾到底又代表了什么。
“王老师,我94年的。”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同志的提问,不多说一个字。
老领导听了后,推了推滑到鼻梁下方的老花镜,点了点头,回应说:“今年25岁,对吧。刚毕业就进来了?”
李莉点头,感觉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发凝重。她尽量不说话,让老同志快些把要说的说了,不然她要在这间办公室里憋死了。
“22岁本科毕业,做到25岁么,在这里3年咯。”老领导掰着手指头算,仿佛是有话在盘算,总之不轻易说出来。
他慢条斯理的样子让李莉很难受,本来气氛就不好,他这么磨磨蹭蹭地,更是让人心焦。抿了抿唇,李莉纠正说:“我23岁进来的,研究生毕业。”
研究生是什么很高级的职称吗?能快速实现财富自由吗?显然在当代社会中,研究生三个字和大学生一样,不值钱也烂大街。所以,李莉的纠正并没有换来老领导的尊重,反倒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抹嘲讽。
这抹嘲讽很淡,几乎是藏在老领导和蔼笑容里不易被人察觉。但是,李莉看出来了,她很受伤,也很无奈。毕竟,读个研究生总归是比本科生来得上一级的,也算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荣誉。
老领导不在乎她是研究生还是本科生,哪怕她是个大专生职校生,在此时此刻,于他的眼里都是一样的。毕竟,裁员这档子事儿不会因为学历高一点就手下留情。
他慢慢悠悠地看了眼手上的文件,食指顺着人名一排排地往下划拉,找到了李莉的名字。对应着部门,他问:“你们部门我全部都约谈过了,你是最后一个。你知道的,企业这两年经营得不是很好,下面的工厂也全部都关闭了。你读过书,也懂点经济和社会,上海在转型,我们这种老牌制造业国企总归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。”
话说到这个阶段,不用老领导继续说下去,李莉也懂了。企业资不抵债,要解散的消息半年前就传出来了。能撑到现在,仅仅也只是清欠办的几位同事把烂账收了一些进来,才勉强维持住了这最后半年的工资发放。
“上午部门里的同事都己经搬空了,下午就只有我一个了。”李莉知道今天的谈话主要就是说一说补偿金怎么谈。她其实也没有抱希望能有什么转机,老国企解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。
老领导知道李莉是懂了的意思。没什么废话,他首接从抽屉里拿出她的劳动手册,还有一张退工单,说:“按照劳动法做,你做了2年,除了该给的薪资以外,补偿你两个月的薪水。还有社保公积金,给你交到这个月为止。你放心,国企不是私企,该给的一分不少,全部都按正规流程走。”
很不错了,是讲道理的做法,李莉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。年纪轻轻就吃了老国企的饭,压根就没吃过职场的苦,这波结束她就要走社招的方式去找工作。看着眼前的东西,她明白,享受人生的大门给她彻底关上焊死了。
下午5点,她整理好这两年在工位上留下的私人物品,离开了这家老国企。她关上部门办公室的灯,瞧着空荡荡的办公室,忽然感慨得有些鼻酸。
她关上门,把办公室钥匙交给了前台小妹。看着和她一样在收拾东西的前台,大家默契地说了一句:有缘再见。
踏出办公楼,6月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。李莉本来打算回家的,但是看天气那么好,她想着去隔壁商场买杯咖啡,到室外咖啡店坐会儿,然后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。
隔壁商场在上海的闹市区里,靠近CBD金融圈,来往穿梭的人都是手拿电脑与咖啡的金融精英。李莉这种混老国企的人和他们比起来,在穿着上就差他们一大截。
人家是西装领带,衬衫高跟鞋,她呢,一件冲锋衣走天下。妆容上,人家是大波浪配红唇,奢侈饰品配奢侈包包,手表不是百达翡丽就是劳力士,最次也得是个浪琴,举手投足之间不说两句英文似乎是显示不出自己的社会层级。
李莉一边喝咖啡,一边观察他们。讲道理,如果放在研究生刚毕业的那年,她肯定是羡慕的,甚至向往成为这样的人。但是,经过两年舒服的老国企躺平生活,她俨然是个老油条,半点儿奋斗的精气神儿都没有。
多累啊,她看着这些人暗暗想。
“滴滴……”手机传来微信消息。
她点开看,发现是表嫂发来的。表嫂说,他们公司最近有个职位空缺,问她要不要来?
消息传得那么快?她前脚刚从公司出来,后脚就收到亲戚的内推工作。不用多想,多半是她爹妈说的。讲道理,当年进这家老国企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