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不是你所希望的吗?说我神志不清,把我监禁在深宫中。你们可以为所欲为,借着我的名义矫诏,号令天下。不管鉴容为朝廷带来何种威望,皇帝本人才是正统。而且,那意外在建康出现的十万大军就是所谓谋反的铁证。你们好狠毒啊。鉴容要么被杀死,要么就是被你们逼成司马昭。
我心里这么想,可我实在不愿意和他说话。
他却继续温和说:“没有陛下,也没有王家。陛下养病期间,臣等自当辅佐太子,铲除乱臣贼子。”
我轻蔑地笑了:“阿父,朕今天再叫你一声阿父。请你回答朕,究竟谁是乱臣贼子?朕对王家不薄,为何还有今天?”
他离我几丈远,悠悠说道:“陛下既然仰仗王家,何必要提拔华鉴容?我们王家的权利是虚的,华鉴容的权利才是实的。平白那么些年,臣等成了他的眼中钉。臣的长子,此次战争运粮不利,以华鉴容的性格,会轻饶他?臣的次子,确实不争气。居然背着臣搞什么巫蛊。可臣老了,两个儿子东窗事发,不得不跟着柳昙一搏。当初臣等蒙受圣眷,不过是因为陛下对王览之爱。自古爱驰恩绝,眼下陛下的心里只有华鉴容的妖态,还有什么面子给老臣一家?那日柳昙与陛下派来捉拿我们的宋彦军在臣府外交战,他派人问臣,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清君侧。如果陛下是老臣,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不应?”
我心下有些惊讶,情况和我想象的似乎有出入。不过他的一面之词也并不可信。我问:“难道都怪朕?是朕逼迫你们造反,你也是受军人的胁迫?”
他没有回答,叹了一声:“事已至此,老臣无话可说。以老臣为人,何尝不想过个悠然的日子?老臣坐立不安已经年余,只有这几天才睡得安稳。华鉴容如今和朝廷各执一词,外人哪里可以辨知?有太子在,华鉴容就是再强大,不过是反军罢了。现在余党未清,宫里面和京城里都不安全。所以今天臣自己来请陛下移驾石头城,也算回报昔日的恩情了。”
石头城在建康郊外,过去为历代太子的私人堡垒,防卫极其森严。从东晋以来,许多反叛者都要皇帝和太后转移到那里。既便于控制,又更加没有和外界来往的可能。而且,在他们不需要的时候,我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去。把我强行迁到那里,也可以理解他们。看来,宫廷里面,也许还存在着企图营救我的人,而鉴容现在也处于强势,暂时没有危险。
到了这种时候,我说不去也没人理我。至于竹珈,我不相信他们会断绝自己最巩固的依靠。但是,到了石头城,我就只能等死吗?没有多少日子我就藏不住身孕了。现在可以确定周远薰对我并没有恶意。可是,柳昙他们会放过鉴容的孩子?
我不敢想下去,王琪离开了。他的背影,有些佝偻。看来,说话和事实,永远是两回事情。即使他今日成了不忠不义之人,还是难以忘记自己曾经的“清名”。对于我来说,受制于人,也没有选择。作为帝王,我缺乏重要的东西:狠心。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,以后,我只会先发制人,不会受制于人。我是天子,并不害怕死亡。但我把自己心爱的人,都置于危险中,那就可悲了。
周远薰始终在屋子的一角坐着发呆。那两个宫女不知道是监视我,还是监视他。我坐在黑暗里面等待,半夜的时候,有人来了。
我的眼睛一亮,那个人是韦娘啊。韦娘的身后,是一群士兵。他们站在屋门外齐刷刷地望着我们,很像一群没有生命和思想的雕塑。
我知道,韦娘看到我,就心疼了。不晓得她是如何获得这个与我见面的机会的。但我情愿她没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。
“陛下你受苦了。太子现在还好,我会照管他。”她短促而低声地说。
“阿姆……”我想哭,但眼角仍然干涩,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,到了这个时刻,从何说起。
“阿姆,你和柳昙有什么交情吗?为什么他可以容下你呢?”我问。
“嗯。那是许多年前了,他是吴王府常客……”韦娘苦笑,语声干巴巴的,“陛下,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给我面子,总之也不是坏事。大概我是女人,他也知道我不过就是抱抱孩子,和陛下说几句话而已。”
啊!原来如此。除了我的父皇,还有多少男子对韦娘动心过呢?自负狂妄如柳昙,也有年少风流的时候,再可恨的人,也有一份心底的情愫。韦娘的安全给我一份信心。
“阿松呢?”
韦娘回答:“受王榕株连,阿松如今也被囚禁了。离了她,太子不吃饭也不说话。因此,只有靠我,他才乖乖的。这也是他们让我留在他身边的原因。”
我应了一声,韦娘从一个荷包里面取出梳子。她平静地说:“走之前我再给你梳一次头。”说到最后,她有些哽咽。
但是,她没有哭。在灯下她给我仔细地梳头。因为好几天没有梳洗,我的头发打了好些结。她的动作很慢很慢,轻声说:“阿姆原想永远陪着你。可我必须在这里。你……”她说不下去。
过了很长时间,外间的士兵不耐烦地催请韦娘。韦娘这才收起梳子,把那个半旧的荷包塞给我:“以后陛下自己保重吧。”
她顿了顿,大声说:“其实今天我来